那是我第一次知道，我妈妈也许是个神经病。

别人都没看见，但我看见了：她凶起来我以为她要遗弃我了，但很快她又爱我爱得不能自拔了。

02

我慢慢地长大，3岁多我的牙齿坏了，妈妈带我去看牙医。

我讨厌牙医，他总是让我张大嘴巴，我很努力张嘴保持，但是真的不行。仪器冰凉的触感和震动感，让我本能地抗拒。

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下去。

我怕得不行，跟妈妈商量，我们明天再来好吗？

妈妈问我，明天你真的可以做到吗？

我觉得我没问题，我会准备好的，于是我信誓旦旦地点了头。

但是第二天，看见牙医的第一眼，我就怂了。

我甚至怕得不敢进治疗室了。

妈妈给我打气，牙医也给我打气，我终于鼓起勇气，张大嘴巴。

可是震动的声音一响，我就害怕得闭上了嘴巴。

牙医根本没有办法让我张嘴，然后他给了我一个棉球，说觉得害怕的时候捏住可以减压。

可是根本没用，我把棉球都捏扁了，依然控制不住想闭嘴。

我又提议，要不让妈妈抱着我？

我觉得如果妈妈抱着我，我可能会更有勇气。

我张大了嘴巴，克服了探针的冰凉，不错，我做到了！

但磨牙的仪器一震动，我又像一匹惊了的马，立马又慌了起来。

牙医一个猝不及防，差点伤害到我正常的牙齿。

我知道，抱着也没用，这个办法也失败了。

牙医给了妈妈一个奇怪的眼神，然后妈妈开始用力按住我，牙医助理则死死地按住我的头，我看见牙医拿着探针准备往我嘴里伸。

我感觉自己要被宰割了，而我的妈妈，却是那个帮凶，我从没有如此恐惧无助过，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，两个大人竟然都按不住我，牙医根本没有办法把探针放进我嘴里。

最后所有人都放弃了，妈妈灰头土脸地带我出了牙科诊所。

回到车上，她从后视镜里恶狠狠地盯着我，我被她盯得有点不安，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。

我知道她就要发作了。

果然，她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吼：

你为什么就不能坚持一下！别的小朋友补个牙那么简单，为什么你就这么难！

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肯妥协！你去当别人家的孩子吧，我管不了你了！我不当你妈妈了！

我吓得除了大哭，不知道可以做什么，我听说过虎毒不食子，但当时她看我的眼神，我真的觉得吃了我的心都有。

妈妈一通乱吼之后，也开始哭，我们两个人一个在前座一个在后座，哭了很久很久。

终于，我们都不哭了，我妈妈发动了车子，一路再没跟我说话。

但回到家，奶奶问补牙顺利吗？她只是平静地说，还好吧，还需要再去一次。

请问这前后真的是一个人吗？

那次我终于确定，我妈妈确实是个神经病。

别人都没看见，但我看见了：她甚至愿意做牙医的帮凶，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对我的愤怒和寒意，转身却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

03

等到我上小学之后，我觉得我妈病的更重了。

她每天像神经病一样盯着我写作业，期间各种威胁和羞辱。

其实老师们也很厉害，老师们也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学生，但即便我最讨厌的数学老师，也不曾羞辱过我，骂我是笨蛋！

我妈甚至愿意花四五个小时的时间盯着我写一行汉字或拼音，她说不明白为什么我就是学不会，她说我的作业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东西！

我觉得很难啊，她越是大声吼，我越害怕，越记不住、写不对，我越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学。

有的时候，我干脆承认了我就是笨，我就是学不会，请您放弃我吧。

但是她就是不肯放弃，想出各种花样诱惑我（给我买我最爱吃的零食），威胁我（不写完作业就不许我出去玩）。

最神经病的是，即便我禁得住诱惑、挨得住威胁，也不能被放过。她还是会找出更极端的方式利诱、威胁和强迫我。

你说我妈是不是病入膏肓了？

别人都没看见，但是我看见了：她执着于自己的对错，不顾及我的感受，口口声声都是爱，但做出来的事对我都是伤害。

我还没入过社会，但从我妈身上，已经领略过了人性诸多的恶。外人的恶因都是恶意，妈妈的恶因恰恰因为是善意。

可是，神经病能养出来什么样的孩子？

很可能，会是个小神经病。

04